第 150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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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50 章
段婉聽出鐘大力的語氣不太對勁兒, 每一個字都帶著憤怒，隨時都要在背後放冷箭。
她沒有聽從他的安排站立，而是緊跑幾步向前, 隔離開與鐘大力的安全距離。
等到段婉回過頭來，鐘大力已經從地上撿起一顆粗大的樹杈子握在手中, 隨時要打架的備戰姿態，逼問道，“臭丫頭，你騙的了大哥可騙不了我，那天我和老陳兩雙眼睛都看得清楚, 那個小夥子是誰？幹什麽的？住哪兒？你老老實實都給我說出來。”
“幹嗎？你大哥都不追究了，你還想知道什麽？”段婉一步步向後退，鐘大力目光狠厲, 像個餓極了的野獸，離得越遠越好。
他身材太高大了，又有身手，兩人要是真打架，段婉只有挨打的份，一點占不到便宜。
好女不吃眼前虧，打不過就跑，跑到人多的地方, 靠人群做掩護。
“大哥是看你年紀小，不愛和你一般見識。我可沒他那麽好說話，你今天說也得說，不說也得說, 不想逼我動手，就痛快說。”
“沒有的人, 你總不能讓我瞎編一個出來吧？大哥說過不許對我動用武力的，你連大哥的話都不聽了嗎？當面一套背後一套？你是假尊敬大哥的吧？”
“放屁!”
段婉的一句“假尊敬”擊中了鐘大力的軟肋，他幫著程峰做事十多年，除了父母，他可是真心實意地敬重又佩服程峰的。
在鐘大力心裏，程峰可是像神一樣的男人。
小姑娘輕描淡寫地一句話，就埋沒了鐘大力這麽多年的一切努力。
他當然不高興了，簡直是六月飛雪，比竇娥都要冤枉了。
段婉見鐘大力氣得跳腳，又反問一句，“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？你還不是出了門就立即變臉，要對我屈打成招，大哥的話你聽進去了嗎？”
“是倒是，可……”鐘大力發現被段婉的話繞進去了，連忙回嘴反駁，“我呸，誰不尊敬大哥了，臭丫頭，你別亂給我扣帽子啊。”
“行，你讓我信你也行，你總得做出點實事吧。”
“那沒問題。”鐘大力扔掉手裏的樹杈子，雙手掐著腰，眼睛瞪得圓圓的，說，“我聽大哥的，不對你動粗，那講道理總行吧？”
段婉懸著的心終於能下沈片刻安穩些了，眼前這個大個子莽莽撞撞的，看著並不是太聰明的樣子。
不動武最好，講道理嘛，更沒什麽可害怕的了。
“好，那我們就講道理。”段婉問，“為什麽我說的話你就是不信呢？”
“小姑娘，親眼看到的事，總不該會是假的吧？更何況是兩個人都看到了。”
“親眼看到的事就一定是真的了？”
“當然了，除非眼睛有毛病。”
“你聽說過海市蜃樓吧？”
“我當然知道了，你當我是個沒見識的鄉巴佬啊？”
“如果一群人都看見了海市蜃樓，是大海中真的蓋起了高樓大廈，奇幻美景了嗎？”
鐘大力咧嘴大笑，反過來嘲笑段婉沒見識，“小姑娘，海市蜃樓是假的，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？”
“這不就結了，你都知道，親眼所見不一定都是真的。”
“唔……”鐘大力猛撓頭，這是啥回事？怎麽兩句話就被繞進去了。
他原地打轉轉，懵了一會，合計了一陣回過味來，猛地一跺腳，用手指著段婉問，“臭丫頭，你框我是吧？我說的是醫院裏跑掉的小子，和海市蜃樓說的著嗎？”
段婉抿抿嘴，看來這個大個子還不算太傻啊，一句兩句還真騙不了他。
段婉繼續無理攪三分，混亂鐘大力的邏輯思維，“我說的是這個事情，眼見不見得為實。那天在醫院裏，你說看見了一個年輕男人和我在一起，可我明明是一個人啊，也沒看到過任何人。我們倆之中，肯定有人看錯了。”
“看錯的肯定是你啊，老陳也看見了，我們二比一，你輸了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老陳一定看見了？也許他什麽都沒看見。可你偏要說看見了，老陳又很怕你，不敢反駁你。你想想，若是真有這麽個人，你一步邁出去快頂上別人三步，就算讓他先跑五分鐘，也不會追不上人吧？”
“唔……”
鐘大力又被段婉說懵了，她有件事是真說對了，老陳對他，就像他對程峰，言聽計從，對的錯的都不敢反駁。
若是當時老陳真的就沒看見小夥子，卻因為聽從的慣性，說了慌敷衍他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
最讓鐘大力耿耿於懷的，也是段婉提出的疑點，他怎麽能跟丟了一個小夥子？
他還沒老呢，腿腳還利索著呢，離隱退江湖還早著吶。
難道任務失敗的根源不在他，而是壓根就沒有逃掉的這個人？是他眼花了？
段婉見鐘大力半天沒吱聲，知道她的蠱惑起作用了，連忙乘風追擊，再加上一把火，“其實看錯也不能怪你，你連夜盯著病人，一定是沒睡好覺吧。疲勞過度一時眼花，換誰都一樣啊。”
為了找到調查蘇虹的人，鐘大力和老陳的確好多天沒怎麽休息好，睡覺也不敢睡得太實，怕錯過來人。
鐘大力和段婉聊了幾分鐘，連自己都猶豫了，不敢相信自己了，他怕不是真眼花了吧？
若是暴打段婉一頓，讓她胡編亂造說出一個人來，找出的人不是那天的小夥子，任務還是完不成的。
屈打成招，還顯得他這個人，多不講道理似的。
若是大哥知道了，他動用武力，也要不高興的。
他豬八戒照鏡子，裏外不是人。
這宗“買賣”包賠不賺，鐘大力才沒那麽傻吶。
他放棄了對段婉“言行逼供”了，現在不是最恰當的時候，指了指花圃的方向，說，“走，我們去找嚴婆婆。”
段婉偷偷長籲出一口氣，多虧了鐘大力城府不深，還算好忽悠，讓她暫時僥幸過關了。
若是換了那位大哥，段婉可沒信心耍這種心眼，繞來繞去，最終被繞暈的就是她了。
對付大哥這類老狐貍，只能少言寡語，少說少錯。
段婉有一種過上了刀尖上添血的日子，不知道下一位要面對的嚴婆婆，是不是也是個難纏得主兒。
程峰的花圃很大，大到超出段婉的想象，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，永遠望不到邊似的。
段婉跟在鐘大力的後邊，看著眼前五顏六色的花草，百花齊放，爭奇鬥艷，
這裏的絕大部分花，段婉連見都沒見過，分不出是何品種，只是覺得鮮艷養眼。
花圃劃分為種植區和功能區，段婉一路走過來，看見了溫室大棚、冷窖、蔭棚、種子與球根貯藏室。
真是術業有專攻，種花也會有這麽多的講究。
花圃裏做工的島民很多，二三人一組，捆綁枝葉的，殺蟲的，施肥的，各忙各的，手腳不得閑。
段婉邊走邊留意，上次相見時，沒來得及問陳雪在哪裏做工，如果能在花圃見到她就太好了。
女人們都包裹的嚴實，只露出眼睛，要分辨出誰是誰還真是困難。
段婉目不轉睛地一個個瞄過去，也沒看到身形像是陳雪的人。
巡視掃描中，段婉在人群中發現了上次幫她求情，卻被鐘大力狠踢一腳的少年。
少年也看見了段婉，主動站起身，沖著她咧嘴傻笑，段婉也回以微笑，感謝他上一次的仗義相助。
來不及多停留幾秒鐘和少年眼神交流，鐘大力就發現段婉掉隊了，他不耐煩地沖著後面大吼著，“人呢？又死哪兒去了，在磨蹭一會兒，天都黑了。”
“來了！”
段婉沖著少年抱拳感謝後，急忙迎上前方的鐘大力。
鐘大力見段婉遲遲才跟上來，忍不住又嘮叨她幾句，“來這裏你就要老實點，嚴婆婆叫幹什麽就幹什麽，不許你去的地方，絕對不能踏足半步，知道不t？”
“嗯！”段婉心中煩悶，勉強應答著。
鐘大力不被忽悠傻掉的時候，真是越看越不順眼，像是監獄裏的惡霸，兇巴巴的，看人的眼神極不友善，隨時都要找茬打人的樣子。
“你剛才幹什麽去了？怎麽才過來？”鐘大力望了望那邊勞作的島民，大吼了一聲，“別偷懶，都給我好好幹活。”
“山中無老虎，狗腿子都要稱霸王了！”段婉暗想，“這些島民和他們語言都不通，這傻大個子喊這麽大聲，真不怕浪費嗓子。”
“剛才是不是跑去和那些人聊天去了？”鐘大力見段婉不願回答掉隊的原因，越想越可疑，她不說，就偏要得出一個答案不可。
“他們說的話，我又聽不懂，怎麽聊天啊？我鞋帶開了，耽擱了一會兒。”
鐘大力低頭打量段婉的帆布鞋，的確有一只像是剛系上鞋帶的，他滿意地點點頭，又不忘囑咐一句，“不許和他們亂聊，亂比劃也不行。”
“哦！”
難得這丫頭配合一次，沒狡辯多嘴，鐘大力也就不為難她了，指了指前面一間二層木屋，“那就是嚴婆婆的住處。”
嚴婆婆的木屋很大，修繕得也很闊氣，還帶著一個小花園，裏面養著各種各種的花草。從外觀來看，比程峰住的屋子還要好。
鐘大力帶著段婉進到木屋，嚴婆婆好巧不在，接待他們的是一個老頭，段婉看年紀推測，應該是嚴婆婆的老伴。
老頭也說當地語言，嘰裏呱啦得連說帶比劃，說了有幾分鐘的話，卻一句也聽不懂。
鐘大力也是個半吊子，能聽懂的也不多，聽多了就鬧耳朵心煩，一甩手示意老頭先出去。
他給段婉拉出一把椅子，讓她坐下，“等嚴婆婆回來，交代清楚了我再走。”
段婉發現這裏的島民都很怕鐘大力，他一個手勢，就要乖乖地聽話，也不知這手勢中隱藏了什麽可怕的信息。
反正嚴婆婆也沒來，鐘大力是這裏為數不多的交流者，段婉試著和他多說幾句，了解這裏面的情況。
“他們說的是哪裏的方言啊？”
“誰知道什麽鳥語，半說半唱的。”
“你也聽不懂嗎？”
“簡單的詞還行，連上了就不懂了，人聽鳥語都費勁兒。”
段婉本想多試探鐘大力兩句，搞清楚這個島歸屬於哪裏？是不是還屬於中國的管轄範圍，有沒有出境？
可段婉不論怎麽引導，鐘大力就是不往這方面去聊。
也不是他是真的不知道，還是故意的裝瘋賣傻？
鐘大力一會兒明白，一會兒糊塗的性格，也夠讓段婉頭疼的了。
等了沒多久，嚴婆婆就回來。一見到鐘大力來了，立即笑臉相迎，“鐘兄弟，程大哥是不是有話帶給我？”
嚴婆婆大約六七十歲吧，眉毛濃密，眉形相對平直又微微彎曲，眼睛又大又圓，即便是老了，眼角堆積出了皺紋，也能看出年輕時是個美人胚子。
嚴婆婆沒穿保守蒙面的女性服裝，藏青色的棉麻的砍袖上衣，七分短褲，看著清爽多了。
她會說普通話，一字一句段婉都聽得懂，這對段婉可是個利好消息，起碼又多了一個能交流的人。
鐘大力喝著嚴婆婆送上來的茶，翹著二郎腿直晃悠，一副大爺的派頭。
也不知他是真懂還是裝懂，對著嚴婆婆的花圃一通指點後，才來介紹段婉，“給你送來一個勞工。”
嚴婆婆上下打量著段婉，看她瘦巴巴的，一看就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拎的嬌小姐身子，對這個新分配來的勞動力，她很不滿意，想直接“退貨”給鐘大力。
“鐘兄弟，花圃都是粗重活，你看這個小姑娘，胳膊細的像是麻桿似的，我也不敢使喚她啊。”
“大哥派她來花圃幹活，胳膊細抓蟲子總沒問題吧。”
嚴婆婆一聽是程大哥送來的人，哪裏還敢推遲，樂呵呵地接受了人，“對對對，最近的花可不正鬧蟲子呢。放心吧，來我這，我一定好好教，過幾天就是好花匠了。”
鐘大力站起身，用嚴婆婆的上等茶葉漱漱口，嘟囔一句，“茶葉不咋地，不是當年的新茶吧？”隨後一口吐在幹凈的地面上。走時也不到招呼，背著手出了門。
嚴婆婆見鐘大力走遠了，呸了一聲，一頓大罵，把鐘大力的祖宗十八代招呼個遍，還把他用過的茶杯都扔在垃圾桶裏。
看來這個惡人，不止是段婉不喜歡，大家看他都不順眼。
嚴婆婆罵順氣了，看著站在一旁的段婉，以為她也是島民，對著她輸出了一通方言。
看來嚴婆婆不僅會說普通話，這裏的方言說得也很順溜，怪不得能管理這麽多島上的工人。
嚴婆婆見段婉不回答，以為她是聾啞人，語言又轉換成普通話，再次罵起鐘大力，“狗雜種，還送來個病秧子，這又聾又啞能讓她做什麽？”
“婆婆，我不是聾啞人。”
嚴婆婆聽見段婉口中蹦出了普通話，嚇壞了，向後連退了三四步。
這小丫頭聽得懂她說的話，就是罵鐘大力的話她都聽見了？！
既然是鐘大力送來的人，自然心是向著他那邊的。
嚴婆婆真是後悔，後悔得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，都怪她太莽撞，不該當著外面的人隨便罵人，給自己埋下大雷。
嚴婆婆一想到鐘大力那個狗賊要是知道自己被罵了，肯定要過來找麻煩的，才過了幾天消停日子，又要鬧心了。
嚴婆婆瞪著段婉看，越看她越不對勁兒，無緣無故送來一個聽得懂普通話的小丫頭。
一直以來，偌大的花圃裏，會說普通話的，也只有她一個啊。
這小丫頭，哪裏是來幫著幹活的，肯定是鐘大力安排到這兒的奸細才對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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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婉聽出鐘大力的語氣不太對勁兒, 每一個字都帶著憤怒，隨時都要在背後放冷箭。
她沒有聽從他的安排站立，而是緊跑幾步向前, 隔離開與鐘大力的安全距離。
等到段婉回過頭來，鐘大力已經從地上撿起一顆粗大的樹杈子握在手中, 隨時要打架的備戰姿態，逼問道，“臭丫頭，你騙的了大哥可騙不了我，那天我和老陳兩雙眼睛都看得清楚, 那個小夥子是誰？幹什麽的？住哪兒？你老老實實都給我說出來。”
“幹嗎？你大哥都不追究了，你還想知道什麽？”段婉一步步向後退，鐘大力目光狠厲, 像個餓極了的野獸，離得越遠越好。
他身材太高大了，又有身手，兩人要是真打架，段婉只有挨打的份，一點占不到便宜。
好女不吃眼前虧，打不過就跑，跑到人多的地方, 靠人群做掩護。
“大哥是看你年紀小，不愛和你一般見識。我可沒他那麽好說話，你今天說也得說，不說也得說, 不想逼我動手，就痛快說。”
“沒有的人, 你總不能讓我瞎編一個出來吧？大哥說過不許對我動用武力的，你連大哥的話都不聽了嗎？當面一套背後一套？你是假尊敬大哥的吧？”
“放屁!”
段婉的一句“假尊敬”擊中了鐘大力的軟肋，他幫著程峰做事十多年，除了父母，他可是真心實意地敬重又佩服程峰的。
在鐘大力心裏，程峰可是像神一樣的男人。
小姑娘輕描淡寫地一句話，就埋沒了鐘大力這麽多年的一切努力。
他當然不高興了，簡直是六月飛雪，比竇娥都要冤枉了。
段婉見鐘大力氣得跳腳，又反問一句，“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？你還不是出了門就立即變臉，要對我屈打成招，大哥的話你聽進去了嗎？”
“是倒是，可……”鐘大力發現被段婉的話繞進去了，連忙回嘴反駁，“我呸，誰不尊敬大哥了，臭丫頭，你別亂給我扣帽子啊。”
“行，你讓我信你也行，你總得做出點實事吧。”
“那沒問題。”鐘大力扔掉手裏的樹杈子，雙手掐著腰，眼睛瞪得圓圓的，說，“我聽大哥的，不對你動粗，那講道理總行吧？”
段婉懸著的心終於能下沈片刻安穩些了，眼前這個大個子莽莽撞撞的，看著並不是太聰明的樣子。
不動武最好，講道理嘛，更沒什麽可害怕的了。
“好，那我們就講道理。”段婉問，“為什麽我說的話你就是不信呢？”
“小姑娘，親眼看到的事，總不該會是假的吧？更何況是兩個人都看到了。”
“親眼看到的事就一定是真的了？”
“當然了，除非眼睛有毛病。”
“你聽說過海市蜃樓吧？”
“我當然知道了，你當我是個沒見識的鄉巴佬啊？”
“如果一群人都看見了海市蜃樓，是大海中真的蓋起了高樓大廈，奇幻美景了嗎？”
鐘大力咧嘴大笑，反過來嘲笑段婉沒見識，“小姑娘，海市蜃樓是假的，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？”
“這不就結了，你都知道，親眼所見不一定都是真的。”
“唔……”鐘大力猛撓頭，這是啥回事？怎麽兩句話就被繞進去了。
他原地打轉轉，懵了一會，合計了一陣回過味來，猛地一跺腳，用手指著段婉問，“臭丫頭，你框我是吧？我說的是醫院裏跑掉的小子，和海市蜃樓說的著嗎？”
段婉抿抿嘴，看來這個大個子還不算太傻啊，一句兩句還真騙不了他。
段婉繼續無理攪三分，混亂鐘大力的邏輯思維，“我說的是這個事情，眼見不見得為實。那天在醫院裏，你說看見了一個年輕男人和我在一起，可我明明是一個人啊，也沒看到過任何人。我們倆之中，肯定有人看錯了。”
“看錯的肯定是你啊，老陳也看見了，我們二比一，你輸了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老陳一定看見了？也許他什麽都沒看見。可你偏要說看見了，老陳又很怕你，不敢反駁你。你想想，若是真有這麽個人，你一步邁出去快頂上別人三步，就算讓他先跑五分鐘，也不會追不上人吧？”
“唔……”
鐘大力又被段婉說懵了，她有件事是真說對了，老陳對他，就像他對程峰，言聽計從，對的錯的都不敢反駁。
若是當時老陳真的就沒看見小夥子，卻因為聽從的慣性，說了慌敷衍他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
最讓鐘大力耿耿於懷的，也是段婉提出的疑點，他怎麽能跟丟了一個小夥子？
他還沒老呢，腿腳還利索著呢，離隱退江湖還早著吶。
難道任務失敗的根源不在他，而是壓根就沒有逃掉的這個人？是他眼花了？
段婉見鐘大力半天沒吱聲，知道她的蠱惑起作用了，連忙乘風追擊，再加上一把火，“其實看錯也不能怪你，你連夜盯著病人，一定是沒睡好覺吧。疲勞過度一時眼花，換誰都一樣啊。”
為了找到調查蘇虹的人，鐘大力和老陳的確好多天沒怎麽休息好，睡覺也不敢睡得太實，怕錯過來人。
鐘大力和段婉聊了幾分鐘，連自己都猶豫了，不敢相信自己了，他怕不是真眼花了吧？
若是暴打段婉一頓，讓她胡編亂造說出一個人來，找出的人不是那天的小夥子，任務還是完不成的。
屈打成招，還顯得他這個人，多不講道理似的。
若是大哥知道了，他動用武力，也要不高興的。
他豬八戒照鏡子，裏外不是人。
這宗“買賣”包賠不賺，鐘大力才沒那麽傻吶。
他放棄了對段婉“言行逼供”了，現在不是最恰當的時候，指了指花圃的方向，說，“走，我們去找嚴婆婆。”
段婉偷偷長籲出一口氣，多虧了鐘大力城府不深，還算好忽悠，讓她暫時僥幸過關了。
若是換了那位大哥，段婉可沒信心耍這種心眼，繞來繞去，最終被繞暈的就是她了。
對付大哥這類老狐貍，只能少言寡語，少說少錯。
段婉有一種過上了刀尖上添血的日子，不知道下一位要面對的嚴婆婆，是不是也是個難纏得主兒。
程峰的花圃很大，大到超出段婉的想象，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，永遠望不到邊似的。
段婉跟在鐘大力的後邊，看著眼前五顏六色的花草，百花齊放，爭奇鬥艷，
這裏的絕大部分花，段婉連見都沒見過，分不出是何品種，只是覺得鮮艷養眼。
花圃劃分為種植區和功能區，段婉一路走過來，看見了溫室大棚、冷窖、蔭棚、種子與球根貯藏室。
真是術業有專攻，種花也會有這麽多的講究。
花圃裏做工的島民很多，二三人一組，捆綁枝葉的，殺蟲的，施肥的，各忙各的，手腳不得閑。
段婉邊走邊留意，上次相見時，沒來得及問陳雪在哪裏做工，如果能在花圃見到她就太好了。
女人們都包裹的嚴實，只露出眼睛，要分辨出誰是誰還真是困難。
段婉目不轉睛地一個個瞄過去，也沒看到身形像是陳雪的人。
巡視掃描中，段婉在人群中發現了上次幫她求情，卻被鐘大力狠踢一腳的少年。
少年也看見了段婉，主動站起身，沖著她咧嘴傻笑，段婉也回以微笑，感謝他上一次的仗義相助。
來不及多停留幾秒鐘和少年眼神交流，鐘大力就發現段婉掉隊了，他不耐煩地沖著後面大吼著，“人呢？又死哪兒去了，在磨蹭一會兒，天都黑了。”
“來了！”
段婉沖著少年抱拳感謝後，急忙迎上前方的鐘大力。
鐘大力見段婉遲遲才跟上來，忍不住又嘮叨她幾句，“來這裏你就要老實點，嚴婆婆叫幹什麽就幹什麽，不許你去的地方，絕對不能踏足半步，知道不t？”
“嗯！”段婉心中煩悶，勉強應答著。
鐘大力不被忽悠傻掉的時候，真是越看越不順眼，像是監獄裏的惡霸，兇巴巴的，看人的眼神極不友善，隨時都要找茬打人的樣子。
“你剛才幹什麽去了？怎麽才過來？”鐘大力望了望那邊勞作的島民，大吼了一聲，“別偷懶，都給我好好幹活。”
“山中無老虎，狗腿子都要稱霸王了！”段婉暗想，“這些島民和他們語言都不通，這傻大個子喊這麽大聲，真不怕浪費嗓子。”
“剛才是不是跑去和那些人聊天去了？”鐘大力見段婉不願回答掉隊的原因，越想越可疑，她不說，就偏要得出一個答案不可。
“他們說的話，我又聽不懂，怎麽聊天啊？我鞋帶開了，耽擱了一會兒。”
鐘大力低頭打量段婉的帆布鞋，的確有一只像是剛系上鞋帶的，他滿意地點點頭，又不忘囑咐一句，“不許和他們亂聊，亂比劃也不行。”
“哦！”
難得這丫頭配合一次，沒狡辯多嘴，鐘大力也就不為難她了，指了指前面一間二層木屋，“那就是嚴婆婆的住處。”
嚴婆婆的木屋很大，修繕得也很闊氣，還帶著一個小花園，裏面養著各種各種的花草。從外觀來看，比程峰住的屋子還要好。
鐘大力帶著段婉進到木屋，嚴婆婆好巧不在，接待他們的是一個老頭，段婉看年紀推測，應該是嚴婆婆的老伴。
老頭也說當地語言，嘰裏呱啦得連說帶比劃，說了有幾分鐘的話，卻一句也聽不懂。
鐘大力也是個半吊子，能聽懂的也不多，聽多了就鬧耳朵心煩，一甩手示意老頭先出去。
他給段婉拉出一把椅子，讓她坐下，“等嚴婆婆回來，交代清楚了我再走。”
段婉發現這裏的島民都很怕鐘大力，他一個手勢，就要乖乖地聽話，也不知這手勢中隱藏了什麽可怕的信息。
反正嚴婆婆也沒來，鐘大力是這裏為數不多的交流者，段婉試著和他多說幾句，了解這裏面的情況。
“他們說的是哪裏的方言啊？”
“誰知道什麽鳥語，半說半唱的。”
“你也聽不懂嗎？”
“簡單的詞還行，連上了就不懂了，人聽鳥語都費勁兒。”
段婉本想多試探鐘大力兩句，搞清楚這個島歸屬於哪裏？是不是還屬於中國的管轄範圍，有沒有出境？
可段婉不論怎麽引導，鐘大力就是不往這方面去聊。
也不是他是真的不知道，還是故意的裝瘋賣傻？
鐘大力一會兒明白，一會兒糊塗的性格，也夠讓段婉頭疼的了。
等了沒多久，嚴婆婆就回來。一見到鐘大力來了，立即笑臉相迎，“鐘兄弟，程大哥是不是有話帶給我？”
嚴婆婆大約六七十歲吧，眉毛濃密，眉形相對平直又微微彎曲，眼睛又大又圓，即便是老了，眼角堆積出了皺紋，也能看出年輕時是個美人胚子。
嚴婆婆沒穿保守蒙面的女性服裝，藏青色的棉麻的砍袖上衣，七分短褲，看著清爽多了。
她會說普通話，一字一句段婉都聽得懂，這對段婉可是個利好消息，起碼又多了一個能交流的人。
鐘大力喝著嚴婆婆送上來的茶，翹著二郎腿直晃悠，一副大爺的派頭。
也不知他是真懂還是裝懂，對著嚴婆婆的花圃一通指點後，才來介紹段婉，“給你送來一個勞工。”
嚴婆婆上下打量著段婉，看她瘦巴巴的，一看就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拎的嬌小姐身子，對這個新分配來的勞動力，她很不滿意，想直接“退貨”給鐘大力。
“鐘兄弟，花圃都是粗重活，你看這個小姑娘，胳膊細的像是麻桿似的，我也不敢使喚她啊。”
“大哥派她來花圃幹活，胳膊細抓蟲子總沒問題吧。”
嚴婆婆一聽是程大哥送來的人，哪裏還敢推遲，樂呵呵地接受了人，“對對對，最近的花可不正鬧蟲子呢。放心吧，來我這，我一定好好教，過幾天就是好花匠了。”
鐘大力站起身，用嚴婆婆的上等茶葉漱漱口，嘟囔一句，“茶葉不咋地，不是當年的新茶吧？”隨後一口吐在幹凈的地面上。走時也不到招呼，背著手出了門。
嚴婆婆見鐘大力走遠了，呸了一聲，一頓大罵，把鐘大力的祖宗十八代招呼個遍，還把他用過的茶杯都扔在垃圾桶裏。
看來這個惡人，不止是段婉不喜歡，大家看他都不順眼。
嚴婆婆罵順氣了，看著站在一旁的段婉，以為她也是島民，對著她輸出了一通方言。
看來嚴婆婆不僅會說普通話，這裏的方言說得也很順溜，怪不得能管理這麽多島上的工人。
嚴婆婆見段婉不回答，以為她是聾啞人，語言又轉換成普通話，再次罵起鐘大力，“狗雜種，還送來個病秧子，這又聾又啞能讓她做什麽？”
“婆婆，我不是聾啞人。”
嚴婆婆聽見段婉口中蹦出了普通話，嚇壞了，向後連退了三四步。
這小丫頭聽得懂她說的話，就是罵鐘大力的話她都聽見了？！
既然是鐘大力送來的人，自然心是向著他那邊的。
嚴婆婆真是後悔，後悔得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，都怪她太莽撞，不該當著外面的人隨便罵人，給自己埋下大雷。
嚴婆婆一想到鐘大力那個狗賊要是知道自己被罵了，肯定要過來找麻煩的，才過了幾天消停日子，又要鬧心了。
嚴婆婆瞪著段婉看，越看她越不對勁兒，無緣無故送來一個聽得懂普通話的小丫頭。
一直以來，偌大的花圃裏，會說普通話的，也只有她一個啊。
這小丫頭，哪裏是來幫著幹活的，肯定是鐘大力安排到這兒的奸細才對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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